□ 鄢子和

　　篆刻诗人叶一苇十年前早春二月病逝，让我们阳春三月为他送别，这“走”的章法真是颇有“诗心造印”的匠心啊！篆刻是浓缩的艺术，叶老用诗心来创作抵达，这是很有海拔和美学挑战的作业，需动用作者全部人文修养和生活积累来完成，叶老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成为印坛“开山立派”的大家。

　　陆游一生写有万首诗，叶老一生不止刻万方印。根据记录，叶老印章捐赠对象有77家单位和机构，这还不包括大批量捐赠的浙江省博物馆、金华满堂书苑和武义叶一苇艺术馆等。叶老一生所留物质财产只有杭州枝头巷那套杭十一中分配的50几平方米的教工宿舍，所有印章和书法作品都赠送社会和朋友，他晚年唯一一次出售几枚印章，是为农民老伴治病，为此他直到去世仍耿耿于怀：“我的东西不是用钱来衡量的，不是所有作品都值钱，比如我一天创作3件作品，并不是每件都是好的。”但作品流到市场是有商品属性的，查询艺术品专业拍卖网站，叶老篆刻印章起拍价是每方12万元，如此一算叶老一生作品变现就是10多个亿了，还不包括数万件书法作品和无限升值空间，他真是个最富有的穷人！

　　篆刻诗人生活在物欲横流的世俗社会，要始终保持诗心和童心是多么不容易！88岁的西泠印社执行社长、中国美院教授刘江称，叶老是令其尊敬的长者，诗、印、书、文诸艺造诣之精深，做人立德风神之超迈，虚心谦和，老不辍学，是真正德艺双馨的大家。有30多年教龄的叶老始终喜欢做学生，他是个平民艺术家，又是真正过硬的篆刻大家。政界商界乃至文艺界成功人士该有何种面目？头衔、排场、衣冠楚楚等好像是必不可少的。所以在世俗层面上，叶老的最大成功就是没有成功，最大影响就是没有影响。殊不知许多曾经文艺人士取得很多头衔和物质自觉很威风时，恰是远离文艺时；一些沉迷于官衔地位的前文艺人士，其实已经是文艺的陌生人和敌人。

　　再有天分的人，必须专心执着才会有所收获，所以生态和心态很重要。对叶老来说，家乡的壶山熟水就是他最好的亲人和朋友，依偎父亲山壶山的胸膛，汲吮母亲河熟溪的乳汁，艺术养分和思想灵感是多么豪迈充沛啊。叶老有枚印章就叫《壶山捧出一壶春》，印文是他1992年春节回家乡写的一首诗：故乡山水倍相亲，灼灼桃花笑古津。我又归来饮熟水，壶山捧出一壶春。叶老最后十年就是紧紧依偎父亲山和母亲河的大地之子“安泰”。

　　叶老不是完美人，是平凡人，但人品作品多么了不得！假如时空可以穿越，李清照避乱武义时是完全可以为叶老单独写一篇《金石录后序》的。